冬天又干又冷,灰灰的天,像望不到尽头的黑夜,明白白的灰却浓的化不开。 正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身为母亲的她亲手切掉了,儿子左手上那根畸形的手指。 她捂住儿子的眼睛,既凶狠又忐忑。咔嚓一声,儿子没了那根多出来的手指,母亲没了儿子,儿子没了母亲。 娘,手冷,水都冻冰了。孩子的怯生生的哀求,并没有阻止母亲的心,因为活不下去了,一个下九流的妓女。 再也没有手段,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这个儿子活下来。 为了这么一个活下来,程蝶衣成为了戏子。 对于母亲而言,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有办法能活下来,而在那一刻对于程蝶衣而言,他失去了的全世界,他的母亲。 哭过,恨过,怨过,骂过,想念过,最后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深深的无助。 就在这么绝望的时刻,新的曙光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他的师哥段小楼。 想象一下,原本已是寂静黑暗,没有一丝星光的人生,突然出现了那么一撮能够温暖自身的火苗。 即便是那火苗做不了什么,但就那么一丝光亮,已经是破碎人生的所有的支撑。 人类或许都对第一次情有独钟,程蝶衣深深的将当初的这一份温暖而铭记于心。 段小楼同程蝶衣母亲有着某种相似,他们活着的欲望都非常强,近乎固执的顽强的活着。 原本程蝶衣怎么也唱不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在他的意识里面,这并非一句唱词,它带着浓浓的性别暗示。师哥看不下去了,他既是安慰也是告诫:你就想着自己是个女的,可别再唱错了。 在师哥眼里这就是一句唱错了,唱错了而已。 我本是女娇娥的程蝶衣,就这样成为了虞姬,成为了一个女娇娥。 这一遍遍的唱错,带着程蝶衣对人生的考量,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而活下去? 人毕竟有饭有衣,就能活下去。 当这些都满足的时候,更高一层的意识开始在脑海苏醒,那就是为什么活下去,活下去的目的,作为什么样的人活下去。 程蝶衣是个感性的人,这样敏感的性格,成就他的虞姬。同时,身处那个动荡的年代,也让他活得既通透又痛苦,外带那么一丝旁人不能理解的疯癫。 戏谋生的手段,是段小楼的手段。 但自始至终,戏都是程蝶衣的信仰。 当今社会有多少人能够把谋生的手段当做自己的信仰去爱护,去扶持,去努力呢? 大多数人想的每月的工资是多少,这些工资要需要存到几年,才能够买到理想中的车,梦寐以求的房,换取更多东西来度过这一生吧。 程蝶衣让人羡慕不起来,他却值得人们去认真欣赏。他同段小楼不一样,他就是一捧沙子中的一粒金沙,他就是满河底鹅暖石带着故事的奇石。问他们如何形成,时间给予众人数不清的答案。 不疯魔,不成活! 程蝶衣这人不屑说面子话,这人面对那么多明晃晃的质疑,依旧坚守本心。 程蝶衣不喜欢菊仙,就直接当面质问:你在哪里学的戏?没学过就别在这里洒狗血了! 程蝶衣在审判庭上不愿撒谎,当庭说出:我也恨日本人,但是他们没打我。如果青木还活着,京戏早传到日本国去了。 程蝶衣又好似一颗小草,任这世间风吹雨打,自有一股子的精气神儿。那一刻,错付了也好,辱骂鄙夷也好,胁迫也罢。程蝶衣不再是虞姬,他成了程蝶衣。 他演活了虞姬,终归不是虞姬,他有血有肉有主见有本事,他是个人,是个名叫程蝶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