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爷爷在淮河上的跑船生涯 爷爷在淮河上跑了近十年的船,他平日讲得最多的是,也是他在河上跑船的经历。 解放前,货运以水上运输为主。爷爷全家住在淮河边一个村落,靠着一个小小的码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从事着与河有关的工作,有打渔的,有行船的,有在码头扛活的。 爷爷成年后,请人打造了一条货船,是那种纯木头打造的帆船。船身用桐油刷得金黄发亮,中间有个较大的船舱用罩子罩起来,可以装货与晚上船员可以在里面睡觉休息,前侧中央立有一个桅杆,挂着用桐油浸过的帆布船帆。爷爷每次描述他的船时,总是一副自豪的神情。 爷爷带两个船工在淮河上跑货运。往来于解放前的蚌埠港和正阳关镇之间,帮人运输货物赚取运费也会择机贩卖一些商品,从正阳关购买黄豆、小麦等粮食作物,顺流而下运到蚌埠卖给商家赚取差价,返程时会从蚌埠带着布匹产品到正阳关。当时的蚌埠陆路水路交通都很发达,工业产品丰富,价格便宜,正阳关则以粮食作物相对较为充足。 古正阳关城门 (正阳关位于淮河南岸,扼守淮、颍、淠三水之咽喉,是淮河中游重要水运枢纽,上通沿淮重镇三河尖,下达淮河第一大港蚌埠,古代是淮河中游重要货物集散地。) 河上跑船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来回一趟得十天八天,吃喝拉撒睡都是在船上,遇到大风大雨等恶劣天气,先要顾着船和货物,往往会被雨水和浪头浇泼得浑身湿透,遇到急流险滩还要和纤工一起去拉纤。古时行船没有螺旋桨的动力,顺水时靠水流和船帆驱动,逆水时只能靠风力以及雇人拉纤来完成。 爷爷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曾经帮助一个闹革命的伤员脱离险境。有一次,爷爷在正阳关装完货物,一个相熟的老乡找到爷爷,说有个病人想搭船去蚌埠。上了船才知道,此人是在组织码头工人闹运动时被枪打伤了,正阳关的官府要抓他,他只好转移地方。爷爷那时也是热血青年,对国民党的官僚没有什么好印象,平时给国民党的那些兵、警察没少交保护费,一拍胸脯就答应下来。在路上遇到官兵船只来询问和搜查,就将人藏在船舱的货物下,再送上一些钱物,才躲过几道关卡,心惊胆战地将伤员送到目的地。 此后那人还经常搭爷爷的船,和爷爷成了朋友。后来此人在执行任务时,被驻扎蚌埠的日本人给杀害了。每当说到这里,爷爷常摇头说可惜。 纤夫拉纤图 河上跑船虽然辛苦,但是也给爷爷家带来很高的经济收入。一趟下来,如果货物没有损坏(如果货物被水淹和被人抢了还要赔偿的,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正常赚个三五个银元,好的时候十几个银元,一年下来,几百个银元的收入。每年靠跑船挣的钱,再加上田地的收的粮食,爷爷家在当地着实过了一段风光日子。 爷爷跑船生涯是因为日本鬼子一次抓壮丁而结束的。 爷爷在蚌埠出清货物,看到街上人心惶惶的,得到要打仗的消息,急忙去找以前合作商铺要回欠款,把银元等财物缝进被子里,摇着船逆流而上,准备回家躲一段时间。 走到一处卡口处,遇到两个抓壮丁的日本兵。日本人朝他们鸣枪射击并哇啦哇啦喊叫,命令他们靠岸,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头顶上呼啸而过的子弹,只能弃船上岸。爷爷原以为他们是要钱,没有想到人被带走了,身上的钱财也没有保住。 原来,日本人要与国军开战,要修筑工事,到处在抓民夫给他们挖战壕。 爷爷被分配去给民工们做饭,一干就是半个月,家里人都以为爷爷失踪了。后来,终于抓住一个机会逃了出来,就日夜兼程地往家跑,鞋子丢了,脚磨破了都不管了。到家后,吃了奶奶做的热饭,爬床上蒙头大睡,睡了几天才恢复过来。船在河里找不到了,一大笔的也被日本人搜走了,但爷爷很庆幸地说,好在是捡回了一条命。 从此,爷爷就离开了跑船的营生,老老实实呆着家种他的田。 时局不稳定,老百姓的各种生活都会受到干扰,生命财产没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