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向来不缺乏好的电影素材。 地大物博的华夏土地上,形形色色人群熙攘擦肩,此中有人情冷暖、善良温存,同时也交织着人性贪念、罪恶谎言。 无疑这为现实题材提供了沃土、为魔幻主义提供了栖息地。 今天推荐的《喜丧》就是这样, 取材于社会底层却诠释出了中国特有的魔幻荒诞。 影片借农村社会老年人的生活现状、以一场平铺直叙的家长里短,为我们揭露了时代的痛症、人性的自私荒凉。 何为喜丧? 按照百度百科里的说法, 人家之有丧,哀事也,而死者福寿兼备为可喜也。 意思就是说丧事本为哀事,但倘若死者福寿双全、家族兴旺,在年纪八九十岁时寿终就寝,这样的葬礼也可当做喜事操办。 所以这也导致目前农村有种怪现象,无论老人因何而死,儿女为了彰显家族兴旺、生前孝顺都会被当做喜丧操办。 没有悲伤、难听哭喊,只有儿女欢声笑语间推杯换盏。 这是件相当讽刺的社会现象,导演张涛恰好也经历过。 2012年春节的时候,导演张涛的奶奶去世。 于是回到家乡的他就经历了一场喜丧, 所有亲戚朋友在融洽欢乐的氛围声中送别了老人。 当时这些件事对张涛影响很大,因为还有一些亲属邻居先后离世,在他们生前或饱受病痛折磨、或因儿女自杀,可最后丧事却都在敲锣打鼓中举行。 何其荒唐、何其讽刺,所以张涛才动笔写了《喜丧》剧本并想拍成电影,他希望自己能用影像真实揭露社会现实同时。 更能让大众重新审视当下社会的养老问题。 可要拍摄电影他不得不面对没有资金的问题。 对于这种小成本的现实题材来讲,票房跟投资回报本就是奢望,所以没人愿意给他投资。 最后还是张涛朋友出面,给他凑了五十多万才得以开机。 除了难找投资,另一个现实问题就是请不起演员,最后张涛索性全找来非专业演员出演,甚至有时拉来围观群众凑当演员。 听起来相当随意,但这也是中国小众电影的生存现状。 幸运的是,影片一经推出就获得不错反响,这部作品先是在FIRST青年影展拿下最佳电影、最佳导演两项大奖。 后来更被王家卫看中,并给予了中国版《东京物语》的高度评价。 那这部制作粗糙、拍摄随意的电影究竟好在哪? 其实不光是影片聚集社会层面,尝试用镜头去拆穿现实里的荒诞,更是导演选择了将这种现实放大、用魔幻的手法进行表达。 最后影片借着喜丧寓意,不仅完成了对现实淋漓尽致的着色、对主题深入浅出的表达,更完成了对中国传统道德观的一次讽刺调侃。 也许是过于真实、过于赤裸直接。。。 当影片用简陋布景、粗糙制作就扯去中国传统道德的华丽外衣,影片似乎也成了综艺上的花臂,难免被一刀切的结局。 镜头聚焦在山东枣庄的某个小村庄里。 影片里的主人公林郭氏已经86岁了 其实林郭氏膝下有六个孩子,这些都是她一人亲手带大的。 但为了不给子女添麻烦她还是选择了独居。 平时要么纳鞋底、要么拜拜菩萨,倒也轻松自在。 可突然有次她的摔倒,却让几个孩子商量将她送到养老院去。 毕竟年纪大了,对谁而言都是个累赘。 没经过老母亲同意,几个子女便擅自做主交了钱。 说是让母亲看着办,其实就是逼着她去敬老院。 老人没办法只能听从子女们的安排, 只不过敬老院床位紧张,只能等住里面的去世了才能腾出来。 没办法尽管所有人都想推脱但又怕邻居说闲话。 最后只能先让子女们轮流照看着。 可到了条件好些的老三家,老太太仍不招人待见。 先是自己拿来的衣服,直接被儿媳妇嫌脏扔到储存间。 后来孝顺孙女替奶奶说句公道话, 更当着她的面被儿媳妇劈头盖脸一通骂。 最后孙女决定出去闯闯,又被儿媳妇说是她指使的 然后老太太就跪在那里,听着儿媳妇骂骂咧咧也不敢吭声。 想想都够心酸的,不过老太太子女确实也多, 这个嫌弃那个嫌那就去三女儿家吧 可没想到刚到了三女儿家,女婿又怀疑她偷钱, 讽刺吗?魔幻吗? 同样也现实的血淋淋。 在中国传统道德观念下,孝顺本应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电影中当父母步入老年、当父母紧衣缩食将一切奉献给儿女。 没有蚕食价值的他们,对子女而言只是生活的累赘。 为此他们相互争吵、相互推脱,最后甚至将年迈母亲逼上命运死角,何其讽刺、何其荒凉,可像这样的事在现实中发生的还少吗? 如影片母亲一样,当她成为子女负担、当她被众人嫌弃。 似乎死亡则成了她唯一还能馈赠给子女的东西。 影片中母亲自杀了,临死前还不忘祈祷子女平安。 在这种讽刺的嘲弄下,喜丧则成了儿女们最后的遮掩,他们贴上福字找来戏班,当大幕拉开台上唱起荤段子,他们一边欢笑一边鼓掌。 早已把母亲自杀的阴霾隐藏在人性的黑暗面里。 就这样孝道两字,在喜丧的媚俗下轰然倒塌。 就这样传统道德,在丧礼的推杯换盏中濒临瓦解。 赤裸真实的鞭挞,正如当初母亲一场笑病,魔幻的调侃、真实的显现,笑子女的伪装、更笑自己的荒唐。 为子女奉献一生却免不了狼狈自杀的下场。 最后影片镜头落在不孝女儿摔倒的场面。 无人在旁也无人照看,这似乎又是一场轮回,所有人都难逃这一天、更难逃宿命的因果循环。 王家卫称这部电影为中国版的《东京物语》。 当然这个评价有拔高之嫌,但不可否认两部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通过平淡叙事、懒散家常,便让日本传统家庭的疏离赤露显露、瞬间崩塌。 《喜丧》同样如此,看似平常家庭的视角,却通过伪纪录手法、魔幻主义表达让中国几千年的传统道德观分崩离析, 让中国社会的老无所依暴露在烈日光之下。 在中国,养老始终是不容忽视的议题。 尤其是在中国农村、偏远山区,当父母信奉孩子为先的理念时,也注定了他们的一生都要耗在孩子身上。 抚养、上学、结婚、房贷、车贷。 当他们穷极一生将积蓄给孩子,当孩子习惯攫取却不懂赡养,然后又将重心又放到了下一代身上;抚养跟赡养始终没有形成可持续的闭环,忠孝仁义也只能停留于古籍上面。 这也注定了很多人都难逃老无所依困局。 多么荒唐、多么悲凉,而唯一能破解这死局关键不仅是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更应该给子女灌输一个道理。 抚养是义务,赡养更该是。 毕竟将心比心,谁都难逃苍老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