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到初见他时的那个讲座,顾璟言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坐在台上最靠边的位置。曾经一度,我是多么痛恨这次发言的顺序。因为,就在第四位主旨发言人讲完的前两分钟,我完成了我的思修作业。如果,他不是最后一个发言,那么我就不会抬头,就不会体会一眼万年,就不会用整整十年来暗恋他。我会成为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爱的人,而不会成为一场没有硝烟战争中唯一的战士。我是一个没有领土可守,亦没有敌人可攻的孤独的战士。 掌声过后,王亭一停下奋笔疾书的手,我们几乎同时看向了顾璟言。她见我不在埋头作业中,又开始兜售他们业内的八卦,一脸的兴奋:老林,你造吗顾老师是Friedman最得意的学生,本来肯定能留在霍普金斯的,为了青梅竹马的老婆人家果断回国了。听说他老婆好像没上过大学,那种肯定在国外呆不惯,估计一句英语不会说。对了,我叫林雨听,我不知道Friedman是谁。我只听见她说青梅竹马的老婆。 顾璟言,要我怎么形容他呢?我倒希望他是个秃顶的、肥胖的中年男人,有着本该与智商相称的长相。而世间的事总是这么没有章法。我是个语文不怎么好的理科生,可我知道什么是儒雅。用帅就肤浅了。我看着他,耳朵里灌满他的声音。(请原谅我不能说出我们的专业)他说。。,他又说:。。,他最后说:要有敬畏和情怀,理想和担当我突然觉得王亭一,我多年的好友,她是多么的具有前瞻性,我是说在报志愿这件事情上。我听了我奶奶的话报了当时最热门的金融专业,滑档,去了数学学院统计学专业。而王亭一,竟然一志愿录取到和顾璟言一个专业。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王亭一,有了一个特别冲动的想法。 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从来都不是。感觉自己没有冲动的资本。我的父母在我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离婚了。原因是我父亲出轨。而我美丽骄傲的亲妈随后就跟着他在大学里的追求者去了美国,一晃快十年了。而我的亲爸爸(感觉是光绪皇帝在称呼慈禧太后),在离婚之后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在之前的很多年里,我的爷爷奶奶用他们对我的关爱掩饰着我的多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我的父母那里我分别都是一个多余的人。而我的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用他们的爱让我并不茁壮但平静地成长着。 我爷爷是我们当地某所大学的化学系教授,奶奶是这所高校财务处的职工。他们退休以后就将抚养我长大视为最重大的责任。我爷爷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读到硕士的人,本来计划去苏联深造,但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没有完成博士学业。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对子女要求严格,几乎刻板,和他单独相处是一件压抑的事情。见了他大概没有人敢开怀的大笑或者喧闹。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在路上见到我和其他同学一起把校服往天上抛再接住。当即把我叫回家,好一顿的批评。 其实,每次被我爷爷批评的内容都差不多,什么分寸啦,态度啦,规矩啦是每一次挨批的关键词。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对我的学习成绩做过多的要求。是的,我爷爷一辈子最讲究分寸和规矩,这一点一直被他耳提面命,以至于我一直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装出一副很懂分寸很有规矩的样子。有些东西装着装着也就真了。而我奶奶是个喜欢艺术的人,从小培养我学习舞蹈和钢琴。可是无奈我确实不是搞艺术的料,所以这两项爱好到今天为止也就达到个糊弄外行的水平。可是,你也许猜不到,年少时期分寸、规矩、钢琴、舞蹈这些零散的、脆弱的种子会在后来成为我爱情的筹码。可以让我有一天,喊一声,璟言。所以这许多年来,对我而言,遗憾是有的,感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