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四个小时,给老妈整理厨房,卧室,客厅,清理出了四大袋垃圾,过期的调料,面粉,各种熬粥的豆类,积攒的包装袋,包装盒,好多年不穿的衣服等等,收纳起来放在门外,准备第二天扔掉。 可是,她起了个大早,又把垃圾重新滤了一遍,扒拉出好多她认为有用的东西。藏起来,生怕被我发现。气得我红着眼与她理论,您这不是蔑视我的劳动吗?见她弯曲的腰背,枯树皮般的手掌,她早已失去曾经的威严,像个犯错的孩子,怯生生地说,这些还有用。我的心又软了。 老妈一九四五年生人,短暂的幼年时光让她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姥姥姥爷的恩宠就来到父亲家,经受了六七十年代的艰辛,那种缺吃少穿的年景已经植入她的灵魂深处,早年物资匮乏导致她内心极度贫瘠,如今再丰盈的物质也慰藉不了。 每每吃一顿好饭,都会牵出她心酸的过往,那时,一大家子都在喝稀粥,她为了和小姑子争着铲锅底的锅巴,大打出手,小姑子有亲爹娘撑腰,她自然是被数落的对象。眼前的富足没有让她深感愉悦,倒使她有一种罪恶感的不安。 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实在不能穿了也舍不得扔,拆成布做鞋。孩子们布鞋消耗得快,做布鞋的原料总是缺。看到我们现在衣服没怎么穿就不喜欢了,她惋惜现在的娃们都不穿布鞋了,这是多好的材料啊。布鞋穿着真不伤脚。 那时,仅有的米面做稀一点还凑合,然而比油还金贵的则是做饭取暖的柴火,它的主要来源是各类庄稼的秸秆,可是,那时土地归生产队所有,秸秆都成了牲口的饲料。屋前庄后的野草地上,被村民扫了草屑烧炕,都不知扫了多少遍,草根都快被起出来了。 尽管我和弟弟花力气给她劈的柴都堆积如山了,她还是羡慕别人家的柴火垛,谁家有个大大的柴火垛,她就夸真是会过日子的人家。 老妈对柴火的钟爱胜过金钱,我们几个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在她那里转一圈,转手又送给她的孙子们。尽管家里已为她添置了厨房电器,但她还是不愿把柴火灶台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