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曾说: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然而,毛主席到了晚年,视力每况愈下,甚至还患了白内障,严重时几乎失明,无法看书。于是,文化部在1975年组织了一批艺术家为毛主席录制诗词曲。其中有8盒磁带上都录有南宋词人张元干的《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且录了12遍之多。不同的是,其中有5遍把原词的最后两句改成了君且去,休回顾。 据毛主席的医护人员蓝桂英回忆,这是毛主席要求改的。1975年4月2日,董必武去世。毛主席得知这一噩耗后,心情悲痛,一天没有吃饭,只是让工作人员循环播放张元干《贺新郎》一词的录音,听了整整一天。过了几天,毛主席又把词的最后两句改为君且去,休回顾,让录制组重新录制,说原词的举大白,听《金缕》太伤感了。毛主席为何选择听这首词来寄托自己对董必武的怀念呢?我们不妨先来读读这首词。 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 宋张元干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我们从题目上就能看出,这是一首送别词。胡邦衡,即南宋爱国名臣胡铨。绍兴八年,他反对南宋与金议和,在《上高宗封事》中决然表示与秦桧等主和派不共戴天,愿斩三人(注:秦桧、王伦、孙近)头竿之藁街,并主张羁留傲慢无礼的金国来使。如果不这样,他将耻活于小朝廷,赴东海求死。胡铨的这篇奏疏言辞激烈、义愤填膺,引得人们争相传诵,但也让他成了秦桧的眼中钉,被贬为福州签判。绍兴十二年,他又被以饰非横议为由贬送新州管制,当时无人敢去相送,只有好友张元干去送他,并写下了这首词。 张元干这首送别词写得可谓十分悲壮,不像一般的送别诗词那样只有依依惜别之情,其中还饱含着家国情怀,把家国之哀置于离情之前。词的上片从梦境开始写起,词人的梦魂在沦陷的中原游荡,看到萧瑟的秋风中,金兵连营,故都已成废墟,满目荒凉残败。词人以昆仑倾砥柱喻指中原的沦陷,以九地黄流乱注喻指金兵的入侵。聚万落千村狐兔,更是极言沦陷区的荒凉惨景。 虽是梦境,但如此写来,却显得尤为真实。一方面,中原已经沦陷,词人无法再亲眼目睹,只能通过梦境来描述惨状;另一方面,词人感到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让人不敢相信。词人用虚构的梦境写出了令人悲痛的现实。这寥寥几句之中,画面尺幅千里,可见溃败之势已经不堪到了何种地步。底事,即何事,为什么。词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禁要问这是为什么,是怎么造成的。 词人当然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哪些人造成,只是不好直说罢了,只好把满腔悲愤指向天意。张元干化用了杜甫的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说上意难测,人老易悲。可他们的悲情竟无处可诉,只有二人相互理解,却也要分开了。上片末尾两句,化用南朝江淹《别赋》中的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点明离别之伤。这种离别的悲伤,也包含着为国家命运而生的悲伤,不同于一般的惜别之情。 下片从荒凉的秋景写起,进一步渲染了中原沦陷和知己分别之悲。分别之后,山长水阔,江河万里,不知道友人到底流落到何处。深夜畅谈,互诉衷肠的情景也不可再得了。友人要去的地方连鸿雁也飞不到,写成书信也无法相寄。但词人没有完全陷入这种悲伤沉重的情绪中,调子一转,感情激昂地说:我们都是胸怀天下的人,岂肯像小儿女那样只关心彼此的恩恩怨怨?举起酒杯来,听我唱一支《金缕曲》,为君壮行!虽是壮怀激烈,但却是悲壮,多少也有点伤感。 读完这首词,我们不难理解毛主席为何在得知董必武去世后,选择听这首词来寄托怀念。读者在读诗词时,不光会被诗词中的情感笼罩,也会把自己的情感代入进去。张元干这首词里中原沦陷的场面、深沉的家国之感和真切的朋友之情,怎能不让毛主席想起抗战时期的中国,以及他和董必武之间的革命友谊呢?张元干把生离写出了悲痛的死别之感,也正好可以寄托毛主席对董必武的追怀之情。 过了几天,毛主席把这首词的最后两句改为君且去,休回顾。一方面是不愿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可见毛主席的豪情。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在告慰董必武,中国已不再是那个山河破碎的中国,不会再有黍离之悲了,请他安心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