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近来，班长老钱情绪时常处在亢奋之中。暑假期间，有人说媒，为老钱介绍了一个对象。那女孩家境优裕，父亲是县文化局长，母亲在银行工作，家中只有一个独女。起初，老钱犹豫不决，此时谈对象是否合适。老钱父亲说，我们是农村人，人家城里人愿意，也是给足了面子。先处处看，成不成以后再说。经父亲一番劝说，老钱答应了。他明白，能与局长的女儿处对象，在当地人看来，算是高攀了。要不是大学生的光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女孩叫曼红，老钱与她相见几面，感觉甚好。曼红长得漂亮，性格爽快。返校以后，两人也时常通信。闲暇之余，老钱的眼前常浮现曼红的笑脸，他们在一起亲热的场景。是啊，正如父亲所言，自己今年二十八岁，早过了结婚的年纪，对异性的渴望是越来越迫切了。找到曼红，应该满足了，更何况她的家庭背景有助于自己仕途的发展。有了感情的寄托，每天的生活过得甜蜜。但是，社会经历丰富的老钱也深知，由于学校规定大学期间不许谈恋爱，此类消息如走露风声，肯定会影响今后的毕业分配。就在这时，辅导员黄老师来找老钱了。
　　黄老师心里很烦恼，同一教研室的秦老师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在系里影响很大。下一轮评讲师，黄老师原本没有将秦老师列为竞争对手。秦老师曾是右派，摘了帽才调回系里，时间不长，没想到他落魄多年并没放弃学业，反而厚积薄发，一鸣惊人。黄老师明白，自己如掉以轻心，就可能产生危机。他找老钱，也是想安排一下班级工作，好腾出时间，多出些科研成果。否则，如果连讲师都评不上，在学生面前很没面子。
　　黄老师将老钱叫到系教研室，这里除了每周三下午教研室政治学习，平时来人很少。等老钱进来，黄老师将房门关上，他不希望别人影响谈话。
　　黄老师，有事吗？老钱自打进了房门，心里就在揣摩黄老师要谈何事。
　　没什么具体的事，想了解班上的学习和思想情况。黄老师面带微笑，有意语调轻松地说。
　　老钱一听，又是老调重弹。他立刻恭敬地对黄老师汇报道：班上情况基本正常，大部分同学学习还是挺认真的，课堂秩序挺好。少数同学比较贪玩，但没做出格的事。
　　那就好。黄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最近，郑云飞的表现如何？
　　郑云飞嘛老钱没立刻回答。其实，黄老师不问，老钱也明白，郑云飞是班上黄老师最为关心的对象之一。古人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班上的荣誉或麻烦，好像都与郑云飞有关。郑云飞作为系里甚至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众人的关注。欣赏者，会称赞他有思想，有才能，有胆量，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厌恶者，则会贬低他卖弄文才，不务正业，喜欢招摇过市。校方也将郑云飞视为重点关注对象，生怕他的言行出格，影响大局。黄老师所询问、关注的，莫不是郑云飞最近的思想动向。于是，老钱说：郑云飞最近发表了一篇诗歌，而且在草坪晚会上被人朗诵了。他嘛，学习谈不上用功，不过，在创作上，倒还是蛮勤奋的。
　　关于他发表诗歌的事，我已知道。最近，他跟其他班上的学生联系多不多？
　　我不是很清楚。他好像跟七七、七八级的来往多一些。老钱揣测地说。
　　适当交往不是坏事。黄老师说完，停顿了一下，但目前社会上各种思潮泛滥，学校领导指示，要防范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尤其要防止自由化思想的回潮。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注意学生中传播的思想。发现不好的苗头，要及时控制。否则，惹出大的事端，就难以向上级交代。
　　我明白。老钱态度十分认真。
　　在黄老师眼中，老钱年纪大，做事稳重，为人正派，就是魄力不够，学生工作没有大的起色，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听了老钱的汇报后，忽然问道：小钱，班上有没有同学谈恋爱？
　　这老钱被说得一愣，没有马上回答。他心里发虚，会不会在老家谈对象的事走漏了风声？但又一想，自己从未与任何人说过，班上不会有人知道的，黄老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于是，他说，没听说，应该不会有。
　　没有最好。黄老师严肃地说，系里已经明确表态，坚决反对学生之间谈恋爱。七七级很快就要毕业了，听说有几对情侣，系领导发话，坚决不予照顾、分配到一个地方，甚至原本可以分到一处的，也要另地安排。我希望，我们班上不要出现这种情况，否则，造成不良后果，大家都不好过。你在适当的时候，将领导的意思向同学们传达一下。
　　好的。老钱恭顺地点头答应。
　　我最近工作比较忙，班上的事你要多费心，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临别时，黄老师还不忘交代一句。
　　您放心，黄老师。老钱爽快地回答。
　　与黄老师交谈后，老钱心理上加重了负担。他最挂心的，还是恋爱的事。学校三令五申，反对学生谈恋爱，这绝对是一个原则问题，自己向黄老师隐瞒了在老家谈对象一事，万一暴露，后果肯定是很严重的。但眼下，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严守秘密，减少与曼红的联系。班上的工作倒还正常，郑云飞近来好像规矩了些。读书，创作，时间抓得很紧。平时晚自习，也经常在教室内看到他的身影。看来，诗歌的发表激发了郑云飞学习的动力，他肯定是想发表更多的作品，获取更大的名声。不过，他与其他班级的学生交往频繁，听说有几个人思想比较激进，这方面，如有机会还是要找郑云飞好好谈谈，督促他适当收敛一点。班上的事，老钱知道不能马虎。万一出了事，别说黄老师那里难以过关，系领导更是不会放过的。眼看着学业已过了大半，这最后的时光关系到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千万要小心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