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娃那点事

　　2016，9，20。大女儿米饭出生了。那天凌晨12点多，阵痛已经5分钟一次的我坐在副驾驶，疼得想骂娘。还好我妈就在后座阻碍了这种粗鲁的方式。老公却突然放起来大悲咒，气的我想把他踹下车。到了医院进检查室等候，旁边的产妇疼得哇哇大叫还在做胎心监测。医生稍微看了一眼说开6指了就把我带进产房了。空荡荡的产房里一张相对窄小的产床摆在中间，夜里的安静衬托得灯光格外明亮。护士只在旁边的桌子旁做着记录，告诉我不要用力，不要大声叫，等到有十分想大便了的感觉就告诉她。我隔几分钟就告诉她一次我感觉已经十分浓烈了，她看了看说继续等着。后来索性不看了说没那么快。当时头脑里无数个问号：我为什么要生孩子？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老娘再也不要遭这种罪了。好在时间一定会带走所有的痛苦，医生终于来到身边告诉我可以用力了。那一刻的叫喊和发力，就算对面是只老虎也是可能吓跑的。几番使力之后突然一瞬间，一种身体里所有东西都往外泄出的感觉，随后一声啼哭，米饭出生了。我侧过头看了一眼门口墙上的时间显示器，4点21分。
　　护士接过孩子开始清洁，还不停的说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我如释重负，但身体却沉甸甸的摊在床上。大概几分钟，护士给宝宝穿好了衣服将她放在小推车上，推到我的侧边就离开了。我把头歪过去，隔着围栏望向米饭，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太神奇了，我是穿越了吗。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是刚出生的我自己吗，虽然到处皱巴巴，皮肤因为血丝也显黑红，眼睛肿肿也只有一条细缝，但那对黑黑的眼珠像一扇窗户，仿佛让我透过它看到了我自己的模样。我竟然创造出了很像自己的小人儿，她那么小那么可爱。你好，米饭，我是妈妈，妈妈。我开始不停和她聊天，还给她唱了在肚子里就经常听的《小星星》。不一会儿米饭就开始哇哇直哭。无奈妈妈还没有奶水满足不了你的诉求。最后护士只好提前将我们母女俩送出产房。接下来要和大家见面咯。
　　据说米饭看到爸爸的第一眼送给爸爸一个笑脸，这件事情后来变成爸爸引以自豪的谈资。再后来在外婆的帮助下，米饭一天天长大。5个月26天时突然学会了叫爸爸，6个月时学会了叫妈妈。为了能让她更健康地成长，妈妈也是各种查阅育儿资料。育儿书籍，幼儿绘本摆满书架。在充满爱的环境里，米饭快乐成长。
　　2018年底，除夕前一夜，爸爸终于上完戍狗年最后一天班回家。我们一起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回老家。我因为肠胃炎感到身体不适，爸爸担心我错过年夜饭的美味带着米饭陪我去医院。检查时和医生说了一句例假晚了几天没来。医生谨慎地开了查验单。当医生告知我阳性时，我还天真的问那就是没怀对吧。怀了！回去吧！我傻在那里，还是爸爸把我拉着往外走。经过几个月和老妈唇枪舌战，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接受不生二胎的决定，这脸打得是真响。路上我抱着米饭坐在后座上，悄悄落泪了。有些纠结有些彷徨。二胎真的不是我计划中的，但是他来了。
　　第二天爸爸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奶奶。然后这件事就变成了毋庸考虑的既定事实。即使考虑，结果应该也一样，我还是会不忍心。这是老天爷赶在除夕夜送来的，是送给我们的礼物，那接下来就接受这份美好的赠予并珍惜吧。
　　米饭看着妈妈渐渐隆起的肚子，觉得很兴奋，经常摸着肚子说着：面团，你好呀，我是姐姐。那段时间下楼玩也总是很爱护比她小的宝宝，像是想学会做姐姐的样子。也就在那个9月，她满心欢喜地去上幼儿园了。虽然只是小小班却成熟得像个大孩子。从第一天到学校就没有哭过，每天回来还兴奋地跟我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给我表演学到的儿歌。
　　直到妹妹出生那天，她的世界突然下了雨。
　　201910。05。小女儿面团出生了。那天凌晨4点多被尿憋醒，我发现自己见红了并伴随着阵痛，赶紧叫醒老公去医院。米饭还在睡觉所以外婆不能一起去。还好清晨的街道畅通无阻，要不然面团就要在车上出生了。这次倒是有机会疼得骂娘了却没有时间。路上忍着疼痛给姐姐和妹妹打了电话到医院陪产，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医院。医生只听到了二胎两个字就把我带进了产房。这次也不用憋了，一躺上产床医生就来了，准备工作完毕就开始让我用力。脑子里还在思虑宝宝的衣服抱毯为什么还没送进来，根本来不及抱怨为什么要生孩子忍受疼痛之类的。6点37分，面团出生了。护士说这小馋猫竟然在吃手手了。爸爸去办手续了，衣服还没来得及送进产房只能先用产房的纱布裹着，但却一点也没妨碍她享受美味。直到穿上妈妈准备的粉粉嫩嫩的小衣服，护士才将她推到我身边。这一次我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但是看出了像奶奶。哈哈，基因真是神奇。
　　和姐姐不同，当护士把她抱在我身边时她就开始疯狂吮吸，但估计奶量还是满足不了她，她索性又把自己的小手塞回嘴巴，吧唧吧唧，真香。然后和姐姐一样扛不住饿哇哇大哭，哭声在空荡荡的产房里显得无比响亮。护士又一次提前把我们推出了产房。爸爸还在为办手续跑上跑下，没来得及成为她出产房后第一眼见到的人。赶来的大姨和姑姑因为缺乏经验没有在手术室门口等。以至于护士开门后一直呼叫ZM的家属在吗却无人应答。旁边的其他家属还笑出声：竟然没有家属陪同。好在是生二胎心态稳了只觉得好笑并不委屈。
　　穿过走廊终于见到大姨和姑姑了，小家伙还在吃她的小手，接下来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睡醒的时候外婆带着米饭已经到医院了。还有很多亲人也来了。米饭趴在妹妹的小床前被拍下了最具纪念意义的照片。那天，她没有像平时那么开朗，她小心翼翼的摸着妹妹，神情有些不安。或许她还不能把这个陌生的宝宝和她平日亲切叫唤的面团联系起来；她不解大家为什么要为这个陌生宝宝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她不解为什么妈妈此刻要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衣服。我一直记得她离开医院时看我的眼神，当时她一定在想：妈妈，你问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回家，妈妈怎么了？
　　那天起，她的心里下起了雨。
　　只在医院待了一天我就迫不及待申请出院回家了。那个月子里我经历了3次乳腺炎，乳头长期皲裂，奶水不够一天喝N回。面团又是个奶睡的娃，当时没有发现安抚奶嘴会有妙用，每天各种哭闹难哄睡。在20天时因为再次乳腺炎发作，到医院治疗。医生让选择继续母乳喂养还是断奶，我选择了后者。我忍不住的掉眼泪，觉得让刚满20天的面团喝不上妈妈的乳汁非常愧疚，这也会成为我一生的愧疚。但我别无选择，因为那段时间里最难的都不是这些疼痛，是米饭的精神变化，她需要妈妈的陪伴，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她想要妈妈送她上学，想要妈妈帮她洗澡，想要妈妈陪她睡觉，想要妈妈陪她玩积木。但是妈妈的精力除了去抵抗那些疼痛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需要让自己变回正常的自己。
　　每天她放学我就起床陪她玩一会，睡觉也先陪她。但又经常被妹妹的哭声打断。她开始哭着说：我不要妹妹，我讨厌妹妹。有一天我陪她睡觉时她委屈着说：妈妈，你把妹妹塞回肚子里好不好？我什么都想你能陪我。我抱着她一起哭起来：妈妈也希望可以都陪你，妹妹会长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有几天米饭每天晚上都尿床，每天都哭闹不去学校，开始一不开心就啊啊大叫，一哭起来就半小时不止。一吃饭就叫肚子疼，出现抽动症的表现。我们隔三差五就因为她的小毛病去医院，但检查完又都没问题。我和爸爸经过查阅资料觉得米饭犯上了焦虑症。面团的出生让她感觉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爱被分割了，那个原本全部属于她的爸爸妈妈的陪伴被分割了，她很焦虑，她想抢回来，她有些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小，变回那个不懂事的和妹妹一样的阶段才能得到大家的关注。
　　我和爸爸试图带她去心理咨询，但她到了那里显得非常排斥。她不想待在陌生的环境和任何的陌生人接触，万一爸爸妈妈就这样悄悄走了怎么办。因为排不上专家的档期，我和爸爸决定自己来吧，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感受到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出生而减少对她的爱这是最关键的。
　　物质上，只要买了妹妹的东西一定也买姐姐的。告诉亲人来看妹妹时不要只关注妹妹，先和姐姐打招呼。时间上，只要抱妹妹的工作外婆能帮忙就尽量抽出空来陪米饭。抱妹妹时，也可以让米饭参与帮忙哄妹妹，拿东西，告诉她妈妈需要你的帮助。精神上，多和米饭聊天，让她感觉到爸爸妈妈依然很爱她，在乎她。
　　我常和爸爸说我很理解米饭的感受。就和男人娶了小老婆回家，明明我们很陌生，并且她还瓜分了原本属于我的时间和爱，可别人却都和你说这是你妹妹，你要爱她。大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孩子无法接受是多么正常。如果我们还不理解，指责她不懂事，她只会在泥坑里越陷越深。在这期间很难的不止是她，还有我们。要让她知道我们依然很爱她，不是说说就好的。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行动。那段时间米饭极度敏感，一个小动作或是简单的话语就可能推毁所有壁垒，然后你需要一砖一瓦重新搭建。我也常心力交瘁，然后在夜深人静时抱着爸爸痛哭：这是我人生最艰难的日子。然后爸爸抱着我说：好在时间会带走一切痛苦，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或许是我们足够努力，米饭开始有了变化，哭闹的次数渐渐减少了。我们鼓励她有想法一定要表达出来，爸爸妈妈只有知道你的想法才有可能满足你的要求，即使她和我说：我不喜欢妹妹，我讨厌妹妹。我也不会责备。我说妈妈理解你的想法。妹妹太小了，需要外婆和妈妈花好多时间去照顾她，还整天哭闹，还拉很臭很臭的大便脏兮兮是吧。她开始笑起来。但是米饭也是从那么小一天天长大的。以前外婆和妈妈也是这么照顾你的。所以妹妹也会和你一样一天天长大，等她会说话走路了就会天天追着你叫姐姐哦，你期待吗？
　　再后来她还是不爱和妹妹玩耍，但每次有人和她开玩笑说要把妹妹带回家，她就会很坚决的说不行，还会赶紧跑来告诉我要看好妹妹，不要被人抱走了。她已经接受了妹妹是家里的一份子。
　　从小到大，身为妹妹的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更受宠的那个，身为弟弟妹妹是比当哥哥姐姐更幸运的事。直到三十几岁生了二胎才发现其实是颠倒的。姐姐出生时没人争宠，是家里唯一的宝，而身为妹妹从出生开始得到的都是被分割的。或许因为如此，老大的性格总是更加敏感，在乎得失。而老二就无所谓了。想起小时候妈妈进城时总是要给姐姐带东西的。若是都没有还好，若只有我的，她是一定要生气的。但若姐姐有我没有，我却没什么怨言。现在我陪伴妹妹的时间也明显不如姐姐小时候的多。但妹妹也无所谓，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又怎会觉得失去什么呢。有时我觉得对妹妹是亏欠的，但是看着妹妹乐呵的粘着米饭叫姐姐的时候，我想老天又是公平的，她少的那部分会以另一种方式来补偿。
　　现在面团1周9个多月了，每天说得最多的词就是姐姐。姐姐放学回家就一直粘着直到上床睡觉。小小的人儿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会加入姐姐的扮演游戏，还懂得时不时附和着哈哈大笑。姐姐开始把她当成玩伴，做什么都叫着她一起来。我问米饭：如果妹妹现在还没有出生，你还想让妈妈生一个妹妹吗？她说想。我又问：那你现在很喜欢妹妹吗？她说是的，很喜欢。到现在为止，她应该真的走出来了。并且她成为了很优秀的姐姐。
　　我们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即使是二胎也是第一次成为两个孩子的父母。我们一路跌跌撞撞，时常迷茫，时常自我怀疑，最终越挫越勇。加油！每一位迷茫过的爸爸妈妈，这个角色很难，但这次我们一定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