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hr山东大半夜通报了陈春秀、王丽丽被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处理结果。 这个通报把说的很详细,当年谁请托了谁,谁安排了谁,章是怎么盖的,户口是怎么迁的,张三负什么责任,李四有什么过错,都说了。而且也一一给出了处理结果。 对于这份通报,我的观感有三。 首先,山东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实事求是的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十几年前的事情调查的这么清楚,这么扎实,有一定的难度。此事在爆出之后,山东在回应网络舆情上,做得不好,没有很及时的回应。 这种事,拖得越久,对山东的伤害越大。一个地域的黑化,不是陈春秀、王丽丽的爆料造成的,甚至也不是顶替者一方的违法犯罪就可以做到的。它的黑,是出了蛀虫,你遮着盖着,顾左右而言他。 要想塑造公信力,让大家对山东有信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某种意义上,山东是这样,投资不过山海关的东北,其他一切所谓的地域黑,都是这样。 一个多月后,拿出了这么一份详细,能够比较全面释疑的通报,算是勉强补过吧。在这个意义上,肯定他的努力。 2hr其次,山东对涉案人员的处理,我觉得太轻了。 高考是国之重器,山东又是高考大省。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动摇了这么多人的信心,生生改变了他人命运的犯罪,不重处,何以警示后来者? 看通报,两案有46个人被处理。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了所有涉案人员。仔细看一看,46人中真正进入司法程序,定性为犯罪的,寥寥数人而已。其他的大部分人都不过给了一些撤职、警告、降低待遇之类的处分。 比如,通报中的冠县武训高中原校长崔吉会。当时,他是陈春秀求学的高中的校长。正是他安排下属伪造了高中毕业生登记表。 这个登记表是学生档案的关键部分,一般说来,上面都会详细记录你的姓名、历年成绩、求学经历、证明人、家庭信息,等等。 在山东这样的高考大省,在买学籍、顶替在地下若明若暗游走的环境里,崔吉会在校长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不知道伪造这个登记表是干什么的,后果有多严重。他的做法,不仅是没有良知,而且是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 但是对他的处理是什么呢?定性是违反工作纪律。而且他已经退休了,给了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降低退休待遇。 说难听点,严重警告,降低退休待遇,这种处分对一个退休的高中校长不过是隔靴搔痒,于他毫发无损。一个当校长的,能黑下心做这种事,他会因为现在一个月少一两千块退休工资,就揭不开锅吗? 更加讽刺的是,冠县是千古奇丐武训故里。一百多年前,武训靠乞讨募捐,建了三所学校,教育了无数穷家子弟。崔吉会担任校长的中学,还冠有武训两个字。他的做法,有辱武训。 我觉得山东在这件事上,没有拿出刮骨疗毒的勇气。违法的成本太低了,处理的力度太轻了。 3hr第三,这份通报是一个警示,值得所有从农村走到城市,但又不时想要回到家乡的人看一看。 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们先看一看,前后涉及陈春秀顶替一案的都有什么人? 此事萌芽于父亲陈巨鹏和舅舅张峰,两人看到孩子高考成绩不行,于是动念找关系,来顶替。当时,舅舅是个乡长,他找到了招生办主任冯秀振,然后此事的发展链条史: 招生办工作人员王新英邮政局副局长李成涛校长崔吉会副校长李建民学生处主任郭兰忠派出所所长任书坤公安局分管副局长王俊朝教务处处长助理杜言利人事局副主任冯桂秋派出所民警张建勋、郭东勇 这些人,在县城最大的官不过正科级,但能量之大,令人惊叹。这个通报只是勾勒了请托的流程。如果深扒下去,我相信这里面的很多人都有扯不清的关系,比如,同学、同事、亲戚、联姻、牌友、生意伙伴。 在这个庞大的关系网中,县官不如现管。他们处于县域社会的最顶层,他们的收入也许不是最高的,他们的穿着打扮也许是土里土气的,但实际上他们是真正掌握了当地权力资源分配的人。 当他们想做任何一件事,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到关系。今天你帮了我,明天我会回报你,许多事情都不会摆在台面上,而是在几十年的积累中,完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交换。 我们很多人从农村走到学校,走到城市,习惯的是照章办事,是清晰明确的规则,是我努力付出了就会有所回报。但是在县城社会,逻辑并不一定是这样的。那里还是一个熟人关系社会,关系网可能复杂到令人窒息。 毫不夸张地说,你理解了这个关系网,你就理解了中国的基层社会治理情况。 而我之所以说这个通报是一个警示,值得所有从农村走到城市,但又不时想要回到家乡的人看一看,就是因为此。 4hr县城熟人关系网的能量,可以从这份通报中的一个细节里体味一二。 在陈春香已经发现自己的学籍被人顶替之后,她曾前去当地招办查询本人高考信息,去当地派出所要求查找冒名顶替者。但是她受到的接待是怎样的呢? 冠县招生办工作人员张洪春在其符合查询条件的情况下,仍要求其到村里开具介绍信派出所民警张建勋、郭东勇工作失职失责,未能及时查找、比对出冒名顶替人员,造成不良后果。 看了这几句话,我完全可以想象一种场景:你拿着所有对方要求的证件、规定,走进办公室的大门,想要办一件事。但是工作人员就是不给你办,客气点的打个太极,踢踢皮球,不客气的就是理都不理你。你想投诉,你要曝光?呵呵。 如果你看不清楚这一点,贸然离开大城市回到小县城,运气好,什么事都没有。运气不好,你连办个身份证说不定都要被噎上两口气,就更别说碰到像陈春秀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真的,看到这份通报里的人物、细节,实在有点不寒而栗。 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为了生活蝇营狗苟,在平时,大家都逃不开人际圈,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大家都是拼命往自己碗里捞饭,这些都情有可原,因为做人的良知还在,底线还在。 但是恶化到冠县这个样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心知肚明的去改档案,去伪造,去买通,去赤裸裸的吞噬陈春秀这样的无辜者,而没有一个人守住这个底线和良知,拒绝一下,实在是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