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凋零的赤子花

　　前段时间跟女儿在饭桌闲聊，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理想，于是按照正常的套路就问：你长大之后的理想是什么，想干什么工作呢？
　　跟大多数孩子一样，女儿对这个问题也是比较纠结，因为孩子总是善变的，她支吾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将来想干什么！然后她又突然来了一句：爸爸，你有理想吗？
　　看着她扑闪着犹如清澈湖水的眼睛，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很明显，她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我犹豫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因为一个整天头头是道跟她畅谈历史、人文等等话题的人，如果说没有理想，那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那是深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虽然年近四十，但是我依然清楚，它还没有死去，但是却一直没有发芽！
　　到底有没有，快说呀！女儿觉察到我的犹豫，心情反而更迫切了。
　　有！面对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能撒谎。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快给我说说！女儿显得兴奋起来了。
　　嗯。。。。。。我明显处于更加矛盾的思虑之中，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永不磨灭的信念，但是我好像离这个信念却渐行渐远了，虽然从未忘记，但是却一直没有行动，羞愧加惭愧，使得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说出那两个字！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人生第一次作文，题目是写一个动物。作为一个农村孩子，平时除了课本，也没有读过什么书，书读的少写作文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然后我就求助了我的老爹。作为村里知名的有才青年，帮着小孩写一篇小作文，当然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那篇作文写的是家里养的小白鸽，然后拿到学校，成了班里最好的习作，被老师狠狠的表扬了一顿。语文老师私下问我是不是我自己写的，能如此激发自豪的事情，我当然说是自己动笔写的。但是我心里清楚，字虽然是我写的，但是内容的大部分却是老爹的手笔。语文老师很高兴，觉得我是个不错的苗子，再加上一直以来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然后当即就给我布置了一项特殊的作业每天写一篇作文或者日记！
　　我已经记不清楚当时听到这句话的自己的反应。可能是欣喜若狂，因为得到了老师的极大认可；也可能是很平静地接受，这符合我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但现在想起来，最有可能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老师要不定期地批改我的作文本，应付差事肯定会受到批评！
　　到这里，记忆又出现了断层，无论怎么样也想不来那些年那些作文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是老爹的辅导？这个可能性估计不大，因为他天天好像都在忙，根本没空没心思管我。找作文选去抄写？偶尔可能会有，但绝非长久之计。我想最初的那一年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小孩儿天天在那里抓耳挠腮的胡编乱造，比如今天捡到了五毛钱交给体育老师，明天在上坡的时候帮老大爷推车，抑或是看着谁和谁打架，上前去调解等等陈谷子烂糠皮之类的无关痛痒的流水账。
　　但无论怎样，写点文字这个小习惯算是养成了，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在日记本上写点什么，初中时期因为贪玩儿，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是日记却没有少写。清楚的记得，高三有段时间，特别有写东西的冲动，甚或每天在上学或放学路上都在构思一个小型的连篇故事。老妈做饭，我帮着烧锅，看着红彤彤土锅内腔都能有感而发写出一段生命体验。
　　十年的时间，差不多写了十来个笔记本，可惜这个习惯上大学之后就彻底的丢失了。电脑的盛行，让拿起笔写字的欲望愈来愈低，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懒的大脑，不再想描述周遭的一切，不再想归整一段时间的思绪，思想的天马被斩断了驰骋翱翔的翅膀，浑浑噩噩中过完了四年大学生活。。。。。。
　　工作了。。。。。。
　　日复一日，处理日常琐碎，业余生活也被娱乐活动所吞噬，慢慢的身体及思想都被禁锢了。
　　物欲横流，在灯红酒绿之间，早已经不愿再想起心中那个所谓的信仰。身边充斥着各种声音：读书能让你多挣钱？你能靠写文章过活吗？省省吧！努力干好你的工作，让自己让家庭过得更好才是正事！所以，工作嘛，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能挣钱就行了！
　　是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也这样对自己说。
　　转眼又是十多年过去了，除了在与人觥筹交错之际，向别人吹嘘自己刚读了几本书，聊一些浅薄的感受，获取一些微不足道的虚荣心之外，其他方面好像一无所获。傍身无一技，心底时不时地会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失落感：我到底该以何种方式继续我的下半生？难道就以这样的方式混迹到退休吗？就算能混到退休，难道还能继续混迹到坟墓？
　　懒惰主宰太久了，思想也已深陷泥潭。
　　爸爸，爸爸，你的理想是啥呀，快说呗！女儿晃着我的胳膊，急切的问。
　　作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声音竟然有点颤抖，可能是喝晕了，或者心虚的成分更大。
　　啊，作家啊，那你还能实现你的理想吗？女儿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是呀，我能实现吗？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二十多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痴心妄想的念头呢？说不清，不知是在回忆里还是在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引导着我将来要把美好的东西打翻了揉碎了写出来展现给世人看，这好似一种略带畸形的心态。
　　一直觉得在家乡的十几年，因为大家庭的原因，过得非常不开心，心里时常会充满一些无法抑制的愤懑。甚至考大学的原动力就是要逃离这个家庭，总觉得离开那个地方就可以摆脱掉一些不堪的过往和回忆。或许正是这种心理激发了要当作家的信念吧，毕竟写出来或许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转眼离家已近二十年，当年的好多纠结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逐渐与这个世界和解。所以，我还需要这个理想吗？
　　爸爸，你还能实现你的理想吗？女儿又一次地发问。
　　那你觉得爸爸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
　　我不知道，这得你自己知道才行，因为理想是自己的，又不是别人的！
　　是的，女儿说的很对！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去书写，初心易得，始终难守，与其为了两个字去纠结还不如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不虚度，不遗憾，开心起来，努力的写好每一段文字，至于结果就留给老天吧！
　　人生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不能以过往定义现在，也不能以现在去预言未来，我们只有把握当下每一次自己的思想波动，随时调整具体的步伐，只要大方向有了，我们起码在路上会过的比较舒心。我如是对女儿说。
　　嗯，好的，爸爸，你知道你的答案了！她开心地冲着我说，我也报以一个温暖的微笑。。。。。。